如果東京是你創作途上的必經之地─Tokyo Arts and Space進駐指南

文 | 楊志雅

提及Tokyo Arts and Space（後簡稱為TOKAS），讓人直覺想到是東京都墨田區立川TOKAS Residency藝術進駐據點，但也可能是指東京都文京區本鄉TOKAS Hongo展覽空間，以上兩處經常辦理公開活動較為人所知，不過，還要加上位於東京都現代美術館內負責全面普及宣傳的TOKAS Office，三館緊密協作才是TOKAS的全貌。¹ 和東京都美術館、東京藝術劇場、Arts Council Tokyo等數十個位於東京，旨在促進、保護和發展東京藝文的重點文化設施，同屬公益財團法人東京都歷史文化財團所有，其中，TOKAS尤其專注培養與支持年輕一輩的當代藝術。

TOKAS創立於2001年，前身為Tokyo Wonder Site（TWS），爾後於2017年更為現名。作為一個強調從東京創造並傳播各類型當代藝術的中心，TOKAS有三大任務：「持續支援新生代／中生代藝術家」、「促進具創生性之國際文化交流」及「支援實驗性創作活動」，並以日本國內外廣泛當代藝術領域的年輕創作者為對象，推展多元藝術活動，例如舉辦展覽會和公演、公開招募藝術進駐計劃，一路陪伴他們成長，再進一步設立現代美術大獎「Tokyo Contemporary Art Award」，頒發獎金予好不容易成為中生代的藝術家們，並提供海外活動及在東京都現代美術館的展覽機會。

齊全的藝術進駐選擇：Creator-in-Residence 

TOKAS提供多面向的公開招募藝術進駐計畫，要讓新生代藝術家在東京停留聚合，或者從東京再出發。藝術進駐自2006年啟動，邀請涵蓋美術、設計、音樂、建築、策展等多元領域的創作者，甚至策展人、藝術行政等相關專業人員，都有機會來此開展新的創作活動或從事研究。獲選海外創作者招聘計畫（International Creator Residency Program），能獲得最全面的支援，包含機票，長達三個月的生活費、創作／執行計畫費用、單人居住空間、共享工作室空間；若為短期研究需求，則可申請提供六週居住空間的研究駐村計畫（Research Residency Program）。

TOKAS藝術進駐近三年來最顯著的變革，是增設了策展人招聘計畫（Curator Residency Program），並與國內年輕創作者駐村計畫（Local Emerging Creator Residency Program）相互連動，強化兩者之間的交流機制。透過策展人與藝術家同期進駐的安排，使日本年輕藝術家得以與來自海外的策展人深入對話，進而拓展其國際曝光的可能性。像是臺灣策展人林裕軒於2024年第一季參與策展駐村項目，以「新秩序：災難後的治理與生活」為題展開研究，其成果返臺後亦有相關發表，值得一提的是，同期駐村的日本藝術家鈴木悠哉，該年度旋即受邀成為林裕軒於基隆美術館策劃展覽《第25小時》的參展藝術家之一。

以雙城交流機制建立連結全球的節點

TOKAS也直接與海外藝術進駐機構合作，推動雙向的國際交流，兩城市間交流事業計畫（Exchange Residency Program）透過指定派遣或公開招募形式，一方面派遣日本藝術家赴海外進駐，另一方面接待由合作機構推薦的海外藝術家進駐東京。目前東京與全球八城有交流計畫：瑞士巴塞爾、芬蘭赫爾辛基、德國柏林、比利時布魯塞爾、加拿大蒙特婁、韓國首爾、臺灣臺北，以及2026年預計新增愛爾蘭都柏林。

2005年，時任東京都知事的石原慎太郎先生路過台北國際藝術村（TAV），對於這座黃白色塊相間、鄰近台北車站市中心的建築感到好奇，與當時的館長蘇瑤華女士交談後，驚訝地發現這是一處藝術家駐村空間，要以藝術與文化的創造力改變城市。不久後，雙方締結合作，於2008年1月展開首次雙向派遣。至今，台北仍是TOKAS最長期的合作夥伴之一，交流未曾間歇，更於2022年舉辦《信使－TAV＆TOKAS 15周年交流紀念展》。

「TOKAS Project」是一項透過多元文化視角來思考藝術與社會等議題的展覽計畫，著重和海外策展人及藝術機構合作，每年於TOKAS Hongo推出一檔展覽，逢雙城交流計畫重要周年時，TOKAS就會以個別機構為題，邀請曾參與交流的藝術家參展，例如 2025 年推出的 TOKAS Project Vol. 8，即是與瑞士巴塞爾的駐村機構 Atelier Mondial 合作，作為雙方交流15週年的紀念展。預計在2026年，TOKAS將推出與韓國首爾交流20週年的特別展覽，持續深化國際藝術對話與文化連結。而儘管也想拓展與中東或者東南亞城市的連結，但目前八城已是TOKAS雙城交流計畫所能負荷最大接待量能，將視未來預算或場地擴編再討論新增的可能。

駐村期間，支持創作的每一步

不像美術學院那種五彩顏料痕跡斑斑、工具四散的共同創作空間，TOKAS的進駐空間很簡潔且規矩，比起來更像是碩博生的研究間，共同工作室由模組化的L型輕隔間組成，每人各踞一角，居住空間則是都會區可想見的標準公寓型單人房。打從一開始，TOKAS從未特別針對邀請研究型的藝術家，不過基於硬體設施的現況，自然而然比較吸引該類型的藝術家申請使用。

相較於日本其他地區以「地方創生」為導向的藝術進駐計畫，強調藝術進入社區、促進居民互動與地方特色的建構，TOKAS的駐村制度則有不同取向，其核心不在於和鄰里建立關係，更著眼於藝術家與其他領域創作者之間的交流與知識交換，進而促進藝術家在當代藝術領域深化專業和建立人脈。因此，駐村期間所提供的資源與支持，亦圍繞在幫助專業成長而設計。

進駐初期，TOKAS會先和藝術家進行個別會議，讓他們提出所期望的支援，例如，可以列出希望機構協助聯繫的大學教授或其他專業人士，最好是一份有複數人選的名單，以提高媒合的可能性，此預先會議也是讓TOKAS進一步蒐集進駐藝術家的基礎資訊。進駐後，藝術家需固定每月參加一次與同期進駐者的咖啡集會（Coffee Gathering），首次集會通常也是他們向彼此介紹創作背景與計畫構想的時機，有助於增進彼此了解；另外TOKAS每一期會邀請兩位外部的專業人士擔任進駐藝術家們的顧問，期間會拜訪工作室兩次，與每位藝術家進行一對一的對談，對藝術家們進行評估也提供諮詢；在進駐的尾聲設有「開放工作室」（OPEN STUDIO）活動，藝術家須向公眾介紹駐村期間階段性的實驗或創作成果，以擴大計畫的社會影響力。TOKAS不定期會安排藝術家們一起去參訪東京藝廊，請藝廊人員進行專業導覽或帶領討論；也會經常邀請大家一起出席TOKAS Hongo展覽開幕，使藝術家得以多方沉浸於東京的當代藝術現場。

除了進駐支持外，TOKAS也積極提供藝術家公開發表的機會。當年度凡參與「海外創作者招聘計畫」的海外藝術家，或參與「兩城市間交流事業計畫」的日本藝術家，皆可參加年度成果發表展。TOKAS鼓勵藝術家透過製作與公開呈現，深化自身創作歷程並持續成長。年度展覽不僅有助於藝術家再次曝光，更是累積經驗與拓展連結的絕佳平台。

支持那些非來東京不可的藝術提案

想要進駐TOKAS，除了可以透過雙城交流計畫，從臺灣方投件參與「台北藝術進駐」Artist-in-Residence（AIR）Taipei的每年徵件之外，或直接投身於全球競爭舞台，每年五、六月，可和世界上至少成千上百名藝術佼佼者一起投件，參與對決情況激烈的TOKAS各項全球徵件。不過，每年的二、三月，TOKAS也會開放「OPEN SITE」徵件，旨在匯聚各類型具前瞻性的創作提案，打造一個探索藝術表現新形式的平台；提案可來自三方向：展覽、表演、需與觀眾互動的創意計畫，自行綜合運用展覽、表演、研究計畫發表、放映、研討會、工作坊等形式。獲選計畫將能創意運用TOKAS本鄉場地和得到相關費用支持，海外或者居住地較遠的提案人，甚至能夠進駐TOKAS Residency，安心入住東京。臺灣策展人張瀞尹即以《物換星移》提案入選第八屆的「OPEN SITE」，為東京的觀眾帶來集結臺灣、香港與新加坡藝術家的流動影像作品，將整體展示空間變成流動影像的延伸擴展。

縱觀上述對TOKAS藝術進駐支持系統的整理和介紹，加上與TOKAS計畫總監近藤由紀、進駐經理大竹かおり深度訪談，文末將針對想要進駐TOKAS年輕藝術家提出相關建議。撰寫進駐提案時，最關鍵的是能夠清楚說明：為什麼「非得在東京」進行這項創作或研究，以及來到東京的具體執行可能與適切性。東京這個地點，對提案人的創作脈絡而言是必要的延伸，而非附加的選項。林彥翔的「將至的飛行場」計畫是一個很好的例子—他的創作長期關注機場周邊的空間政治與拆遷議題，臺灣的研究聚焦桃園機場，而日本的計畫則延伸至成田機場，以仍在持續進行的成田機場擴建和週遭居民和生活空間為研究核心，不論是調查桃園或者東京，皆是欲從都市改建計畫來探討當代社會對於進步的想像。雖然成田不在東京市區，但這樣的延伸具備邏輯與關聯性，讓審查委員清楚看見他為何選擇日本、為何選擇成田，也因此認為這是一個適合在東京進行的計畫。

申請者最終還是得叩問自身的創作核心，思考東京這個地點是否真的是個人創作研究脈絡的自然延伸，唯有如此，才能讓東京這座重視文化多樣性的城市，回應你的需求，提供進駐支持與資源上的配合，迎接你的創作落地。

** 感謝TOKAS計畫總監近藤由紀、進駐經理大竹かおり受訪，以及進駐專員植田かほる女士的協助翻譯。

1. 本文提及TOKAS機構場域和藝術進駐計畫之中英文名稱，皆參考自官網。詳見Tokyo Arts and Space（2023）TOKAS機構簡介繁體中文手冊[PDF]，https://www.tokyoartsandspace.jp/static/file/publication/2023/Pamphlet/TOKAS_pamphlet_CT_2023.pdf。 ↩︎